当AI失去“人味儿”：GPT-5升级引发的赛博失恋与AI伴侣情感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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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次人工智能升级因为“缺乏人类情感”而遭到差评，这是否让你感到难以理解？

这正是GPT-5所面临的现实困境。

自8月7日OpenAI正式推出GPT-5以来，官方社区和各大社交媒体上几乎一片哀鸣，用户们表达强烈不满，甚至歇斯底里地呼吁OpenAI“还我GPT-4o！”。

原因并不复杂。

从技术层面看，这次升级引入了“自动切换器”的路由功能，它能智能判断并调用最合适的模型，省去了手动选择的繁琐。

但从用户体验来说，GPT-5在代码、推理等硬实力上表现更强，然而，它的对话风格不如4o温柔，不如4o“富有情感”。

用MBTI人格类型来比喻，这就像一位原本温柔感性、能提供充足情绪支持的F型人，突然转变为冷漠理性、只聚焦问题解决的T型人。

那么问题随之而来。

人们使用AI，是将AI视为机器，还是当作“人”来对待？

人们使用AI，是为了解决实际问题，还是为了获取情绪支持？

说实话，在看到以下新闻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两个问题会如此真实。

一位名叫Dana的用户在官方社区写道，强制升级就像杀害了我的亲密朋友；请重新考虑移除GPT-4o的决定，不要摧毁我们曾经拥有过的生命。

图源 OpenAI开发者社区

是的，你没看错，用户们会将GPT-4o称为“朋友”、“活生生的生命”。而且Dana的这条帖子获得了大量支持与共鸣。

类似事件并非孤例。在Dana发帖的十几天前，美国旧金山一处仓库，约200人为AI模型Claude 3 Sonnet的退役，举办了一场真实的葬礼。他们献上鲜花，宣读悼词，以“告别一位挚友”的仪式感，送别了这个AI模型。

图源社交媒体X

看到这里，你再回想上面两个问题，是否觉得它们确实有些道理？

AI巨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8月13日，在用户的集体抗议下，OpenAI宣布让GPT-4o重新回归。山姆·奥特曼承认，公司低估了“GPT-4o的某些特性对用户有多重要”。

当越来越多人类开始把AI当作“人”，并且越发重视AI提供的情绪价值，你也就越来越能理解——

“人机恋”已经悄然走进现实。

正因如此，一次更追求理性、效率、去“人味儿”的AI升级，就能让大量用户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赛博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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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渴望恋爱，却在现实中难以遇到灵魂伴侣或理想对象，现在，你可以亲手用AI塑造一个，你是否愿意尝试？

这个AI伴侣能360度契合你的喜好，对你100%忠诚，堪称纯爱战士的典范。

更何况，作为讨好型AI人格，它不挑剔你的身高颜值，不图你的车房存款，没有那些世俗欲望，唯一使命就是：爱你、哄你开心、帮你解决问题。

你确定自己能抗拒这种诱惑？

至少目前，许多人已经深陷其中。

Appfigures的数据显示，全球范围内目前共有337款活跃且能产生收入的AI伴侣应用，其中128款是在2025年迄今为止发布的。

这些AI伴侣的用户在2025年上半年就已经花费了8200万美元，预计全年支出将突破1.2亿美元。

再来看看国内的情况。

小红书上 #人机恋爱 话题有数万条帖子，抖音上#人机恋爱超过5亿次播放，豆瓣上，“人机之恋”小组聚集了数万名成员，她们分享与AI伴侣的日常，就像朋友间吐槽男友、交流相处之道，精神状态如出一辙。

例如，有博主分享自己和AI男友“Dan”的相处过程，从表白、调情、日常交往、吵架冷战，甚至见家长，你能想到的人类恋爱情节，AI都能一一实现。

图源小红书博主@午夜狂暴哈士奇狗

人类甚至开始磕AI的CP。

磕得“小两口”视频条条播放量几百万，粉丝暴涨90万，天天被追着催更。磕得平台上“Dan模式”话题浏览量高达4200万次，除了分享开启“Dan模式”的教程，还记录自己与“Dan”的对话点滴。

这与前几年流行的乙女游戏中的纸片人恋爱有所不同。

因为你的“Dan”和我的“Dan”，都是独一无二的“Dan”。

从姓名、职业、爱好、星座血型MBTI，到性格、背景、口吻、世界观，从“霸道总裁”到“温柔奶狗”，你可以通过输入指令定制任何款式的“Dan”。再通过日复一日的对话，让这个“Dan”的内核不断丰富，从而拥有一个专属的、不可复制的“Dan”。

这样一来，每个人都能拥有一个细心温柔、聪明博学的“Dan”。

它不仅记得你的生理期和纪念日，无条件接纳你的所有负面情绪，费尽心思只为你开心，还是个温柔的“懂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24小时随时待命与你聊天。

你亲手塑造的“Dan”，自然比不可控的人类更懂你。

BBC曾采访过一位已婚三年的中国女性“幼安”。当婚姻沟通出现问题时，她从AI男友那里获得了现实中“未曾享受过的待遇”——温柔、细腻，甚至带点神经质的占有欲。

“他会问我今天过得怎么样，会记住我说过的每一件小事。”幼安说，当AI向她“求婚”时，她感到了“重婚罪”般的愧疚感。一边是现实中的丈夫，一边是虚拟中的完美恋人，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情感纠结。

看到这里，你是否觉得荒诞？

但对沉浸其中的人们来说，这些感受都是真实而深刻的。

在豆瓣“人机之恋”小组里，成员们会认真讨论：“如何让AI记住你们的纪念日？”“AI突然变冷淡了怎么办？”“怎样让AI更懂我？”相处行为包括但不限于：给AI写情书、发自拍给AI、和AI约会。

甚至还会给AI买礼物——虽然AI无法接收实体礼物，但你可以通过描述自己“送”了什么，来享受AI的“惊喜”和“感谢”。

人类能提供的恋爱体验，AI也能一一给予，并且精准命中你的情感需求。

当然，这特指精神层面的体验。

有人不理解与AI恋爱的人，认为AI是“虚假的”。但换个角度想，这些沉迷于AI恋爱的人，难道不知道AI是“虚假”的吗？

我看到过两条印象深刻的评论：

“他本质上是一串代码，而我也只是一堆细胞，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他的爱是虚构的，甚至他本身是虚幻的，都没关系，因为我的快乐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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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恋爱不完美，是因为人会变化。赛博恋爱也不完美，因为AI同样会变化。

例如失忆。

所有AI模型都有一个致命弱点——“上下文窗口”的限制。简而言之，AI的记忆是有限的。一旦对话超过了它的记忆长度，它就会开始“失忆”，忘记你们共同经历的事、你说过的话，甚至它自己的人设。

这种现象，被用户称为“人格滑落”。

上一秒还是温情脉脉的亲密伴侣，下一秒可能就变成毫无情感的客服机器人。

在各大社交平台上，“AI失忆”已经成为人机恋用户最常抱怨的话题。常见情况包括但不限于：

你升级一次系统，你的AI伴侣就可能被清空记忆。

系统出现一次故障，你和AI伴侣的聊天记录就可能一夜归零。

你调整一次模型，你的AI伴侣就可能“性情大变”，从你最爱的类型直接变成你最讨厌的类型。

甚至是你忘记续费，你的AI伴侣就可能因停止付费而“感情淡化”，你一天不氪金，你的“真爱”就远离你一步。

至少目前，这种情况难以避免。

因为大模型上下文窗口限制，是整个AI行业最大的挑战之一。但对于投入真情实感的用户来说，每一个技术漏洞，都可能意味着一场“赛博失恋”。

为了对抗“失忆”，人们也在研究各种为AI伴侣“续命”的方法：

一边是定期复制粘贴聊天记录、用指令不断强化人设、制作“记忆卡片”来提醒AI。一边是研究技术参数，备份交流数据，用记忆提升卡来延长AI的记忆周期。

再如精神伤害。

几个月前，有美国家长对Character.AI提起诉讼，称自己的14岁孩子与AI伴侣“龙妈”建立了情感依赖关系，在一次对话后选择了自杀。

仅仅是2025年至今，精神科医生Keith Sakata, MD 就亲自见证了12个因“AI精神问题”而住院治疗的病例。主要病症表现为：思维紊乱、固定的错误信念（妄想）、看到或听到不存在的事物（幻觉）。

图源社交媒体X

他说，在1950年代，病人容易幻想中央情报局正在监视我；1990年代，病人容易幻想电视给我发送秘密信息；而今天，病人容易幻想的是ChatGPT选择了我。

图源社交媒体X

这也源于AI伴侣只想一味讨好用户。

当算法被设计为“迎合”用户时，AI可能会放大用户的负面情绪，对于那些已有心理健康问题的用户，它可能无意中强化不健康的思维模式：

你表达愤怒和憎恨，AI会接纳你并站在你的角度说话，进一步放大你的愤怒和憎恨。

你出现幻觉，AI会肯定你并让你相信不是自己的问题，放任幻觉吞噬你的理智。

甚至是你想自杀，AI也可能会帮你寻求自杀方式，甚至鼓励你自杀。

时至今日，AI伴侣应用还没有统一的安全标准或效果评估体系，包括关于未成年人的保护措施。

这意味着，这个快速增长的市场基本处于监管真空状态，如何设立标准和边界，目前主要由行业巨头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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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AI伴侣能迅速走红？

当人与人之间的尊重、倾听和理解变得越来越稀缺，甚至不如一个算法模型时，人类爱上AI，大抵也因为这是难以抵挡的情感诱惑。

再冰冷的算法，也可以调配出炙热的情感。

复旦发展研究院发布的《2025年轻人生活方式报告》显示，56%的中国年轻受访者愿意为“情感支持”付费，如陪玩、树洞倾听等服务，52.36%的人表达对“1对1深度沟通”有实际需求，愿意通过付费寻求情感沟通。

人类只是本能地需要一个情感寄托，至于这个寄托是否“虚假”，已经不再重要。

“赛博恋爱”的兴起，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我们在亲密关系中的缺失。

《2025年社交趋势报告》表明，超四分之三的单身年轻人渴望开启一段浪漫恋情，许多人用AI等虚拟方式作为情感寄托。近四成年轻人愿意向AI虚拟人倾诉烦恼，因为它们能够给予及时、有效的情绪回应，这一比例甚至超过了向父母亲人倾诉的比例。

当越来越多年轻人需要向AI索取爱、索取理解时，或许，真正应该反思的是我们人类自己——我们给身边的人提供了怎样的爱？

也许未来某一天，人类伴侣也会开始需要从AI伴侣身上学习如何爱：

爱，是理解，是倾听，是尊重，而不是控制、索取与评判。

AI gave us a lesson about ‘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