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x.ai造假风波：AI创业狂热中的诚信危机与行业警示

这起事件无疑是投资者最为警惕和不愿面对的欺诈案例。

故事围绕一家声名鹊起的AI初创企业11x.ai（简称11x）展开。2022年，年仅24岁的哈桑·苏卡尔创立了11x，凭借推出“AI数字员工”的概念迅速走红，并成功吸引了包括a16z和Benchmark在内的顶尖风投机构，累计融资额超过5亿元人民币。

然而，造假丑闻随之爆发。知名科技媒体TechCrunch揭露，“11x长期宣传其并不拥有的客户”。简而言之，11x通过虚构客户名单、采用有争议的年度经常性收入计算方式等手段，营造出业务蒸蒸日上的虚假景象。实际上，众多试用客户反馈产品效果未达预期，在短期体验后便终止了合作。

目前事件仍在调查中。有消息称，领投11x B轮融资的a16z正考虑采取法律行动。这一局面无疑为当前如火如荼的AI创业浪潮敲响了警钟。

90后创始人崛起：打造AI员工，吸金5亿元

这一切要从一位90后创业者说起。

哈桑·苏卡尔，根据公开资料，其成长轨迹颇为亮眼：天赋出众，14岁时便搭建了一个在线交易平台。2015年，17岁的苏卡尔因叙利亚难民危机移居英国，随后进入埃克塞特大学攻读工程学。他曾任职于麦肯锡担任顾问，这段经历为其后续创业奠定了基础。

苏卡尔深信，数字化员工将成为未来企业运营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此，他在2022年创立了11x，致力于开发能够替代人类员工的自动化数字劳动力。“我们的使命是让人们从单调重复的工作中解放出来，专注于更具创造性和人性化的任务。”他表示。

在AI热潮的推动下，11x发展迅猛。公司很快推出了名为Alice的AI员工，并因此名声大噪。11x宣称，Alice是“全球首位数字工作者”，专注于销售领域。与传统的自动化工具不同，Alice能够自主运行，管理从潜在客户识别到会议安排的整个外呼销售流程，无需人工干预。

理论上，这将是人类员工难以匹敌的对手。据称，Alice采集了数万亿字节的数据和超过5亿条线索，从而筛选出最有价值的潜在客户名单。“她”知识渊博、学习迅速，且能够永不间断地工作。11x提供的数据显示：Alice为销售团队预订的会议数量是人类销售代表的5倍，而成本仅为其十分之一。

很快，投资人纷至沓来。

2023年8月，11x完成了200万美元的种子轮融资，由Project A Ventures领投，No Label Ventures、Tiny Ventures以及天使投资人Felipe Navio和Mandeep Singh跟投。

随后，11x推出了另一款AI角色Julian，与Alice共同构成公司的核心产品线，为企业提供AI销售自动化解决方案。两者分工明确——Alice负责销售线索的挖掘、研究与客户拓展；Julian则是一款AI电话销售代表，能使用30多种语言，处理来自潜在客户的来电和去电对话。

这被视为一个充满想象力的商业模式，毕竟销售是各行各业的核心环节，而传统销售人员往往耗费大量时间在行政琐事和资格审核上。如今，这类必要但重复性高的工作可以交由数字员工处理，从而解放人类销售的创造力。

因此，11x迅速成为AI领域炙手可热的创业公司。2024年9月，11x宣布获得由Benchmark领投的2400万美元A轮融资。同月，公司又完成了约5000万美元的B轮融资，由a16z领投，估值达到约3.5亿美元。

至此，在短短三年内，11x累计融资760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5.4亿元），背后集结了Benchmark、a16z等全球知名风投机构，成为AI狂热时代的一个缩影。

造假丑闻发酵，90后CEO被迫辞职

故事至此，若无意外，11x似乎注定成为下一只明星独角兽。

但意外骤然降临。今年初，一篇调查报道击碎了11x的光环——据美国科技媒体TechCrunch披露，该公司存在虚假客户宣传、产品体验不佳、以及有问题的ARR计算方式等诸多问题，其真实状况远不如表面那般辉煌。

最致命的问题是，11x被曝光伪造客户名单。

报道指出，与许多初创公司类似，11x在其官网上展示了一些合作客户，但事实是，其中多家被标注的企业并非其真实客户。

具体操作并不复杂。例如，名为ZoomInfo的企业曾对11x的AI销售代表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试用，但在发现效果不理想后立即停用。“然而自去年11月以来，11x在销售电话、官网甚至其AI拨号器等多个渠道中，一直将我们列为客户。”该公司发言人表示。

ZoomInfo律师发给11x创始人的邮件显示，11x的行为可能构成多项法律诉讼理由，“包括但不限于欺诈性贸易行为、商标侵权、商誉盗用和虚假广告”。

与此同时，11x的数字员工概念看似诱人，其销售人员常向潜在客户承诺，使用其技术后可在短期内大幅提升会议、演示和电话预约数量。但实际效果是，许多公司在试用后因对产品不满意而取消合作。

一家试用过该产品的公司表示：“自动发送的电子邮件数量与最终预订的会议数量之间的转化结果令人失望。”对此，11x解释称其产品性能优于人类销售代表，但“性能最终取决于用户输入的质量”，且不保证成本节约或收入创造，这显然与企业寻求AI助手的初衷相悖。此外，还有客户抱怨11x的产品会出现幻觉或根本无法加载。

这些情况将11x推向更深的争议漩涡。其营销策略是，要求试用企业签署为期一年的合同，不提供任何短期试用选项。作为替代，11x提供3个月解约条款，即客户可在三个月后终止合同，作为一种变相的试用机制。

但在计算年度经常性收入时，公司却未区分试用客户与长期客户，而是按全年合同金额计入。这种方式使得即使大量客户在试用后流失，公司的财务表现也能显得更为亮眼。

面对舆论压力，11x创始人苏卡尔曾发文驳斥，否认公司伪造财务报表，并强调公司财务健康。但他也承认，报道中提及的客户确实曾付费试用，后续未再续约。目前，这些客户的标识已从11x官网移除。

（11x此前展示的客户列表，现已被删除。来源：TechCrunch）

最新进展是，苏卡尔已辞去公司CEO职务，11x首席技术官Prabhav Jain被任命为新任首席执行官。

AI泡沫是否史上最大？警惕“害怕错过”心理

无独有偶，近期另一家明星AI公司也陷入类似争议。

事件起因是，Manus首席科学家季逸超在一次公开活动中宣布，公司收入运行率已达到9000万美元，瞬间引发中英文媒体刷屏报道。

但很快引来行业质疑——从3月产品上线至今，仅短短数月，一款AI产品的年化收入就能超过6亿元人民币？且Manus使用的并非常见的ARR指标，而是RRR，后者通过将单月总收入乘以12来推算年度收入。

对此，Manus创始人肖弘在社交平台回应。他解释了选用RRR而非ARR的原因——在他看来，RRR是更严谨的财务数据，而ARR容易造假：“产品上线初期，许多公司用7天现金收入乘以52来计算ARR，这包含了年付用户的预付款，可能虚增数倍。而且产品早期热度高、尝鲜者众，很容易高估未来增长。”

然而，这一说法恰恰折射出11x所面临的问题。实际上，这已成为部分AI创业公司的常见手法：账面收入飙升，但用户未必真正为产品价值买单，导致ARR数据严重误导市场。

这一幕似曾相识。

回顾互联网泡沫时期，企业热衷于强调点击量和页面浏览量；移动互联网时代，下载量和日活跃用户成为衡量成败的关键指标。每一次技术革新都会催生新的“虚荣指标”，如今AI领域正面临相似境遇。

AI创业热潮正催生人类历史上规模空前的创业浪潮。在“害怕错过”情绪的渲染下，所有投资人都在自问：下一个OpenAI会在哪里？我是否会错失良机？过去两年，全球AI融资狂潮历历在目，无数年轻创始人被推向财富巅峰。

但潮水终将退去。正如一个名为“AI墓地”的网站所示，2025年至今已有277个AI工具宣告关闭。

数月前，知名科技企业Fiverr的CEO在公开信中直言，99%的AI创业项目将在一两年内被淘汰——市场将迅速洗牌，最终留存下来的，要么是像OpenAI这样的底层基础设施公司，要么是深耕垂直场景、切实解决实际问题的应用层产品。

此情此景，值得每一位AI创业者深刻反思。